銅豌豆儿

爱他就要虐他。
所谓爱之深虐之切。

论明长官的武力值(一只军校楼)

王天风从见到明楼的第一面就看他不顺眼。

那时候他二十七岁,早已经不是莽撞冲动的毛头小子,天生的坚毅加上几年特训锻造出来的钢筋铁骨,在军校凭借出色的表现一路升到了副营级军官,王天风的名字以及他那坚忍狠辣的形象在训练营里简直就是狼王一般的存在,让人又敬又怕不敢靠近……

直到明楼的出现……

有的人就仿佛是天生的八字相克,彼此一眼看见就按耐不住脾气。

明楼报到那天,是戴局长的秘书亲自开车送来的,车门打开之后先是踩下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不是军用系带的通用款,而是豪门大少爷才穿得起的高级定制那种。

王天风虽没有穿过,眼力却有。

心里先就存了三分不以为然,然后再看明楼其人,肤白,貌美,身材修长,一身得体的西装,银色的袖扣和领针在晨光中反射着微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世家子弟养尊处优才会有的优雅风度。他微抬着下巴,向周围的人含笑招呼,目光扫到这边时,王天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样的败家子,合该待在大上海百乐门那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地方才是,真不知局长怎么想的,这种人也往里招!

而更令王天风不能接受的还在后面。

吃完早饭,参加完晨练,王天风回到宿舍,一开门就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氛……仿佛是佛手柑薰衣草和温暖肉桂叶的前调中,融合着令人醉心的烟草和橡苔香……这香味极淡,然而在这间充满了汗水和铁锈气息的男生宿舍里,却显得十分突兀。

王天风愣了一瞬,随即猛地推开房门!

果然!

王天风面色阴沉地看着明楼微笑着向他走过来,伸出手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你好,我是明楼。”

雍容优雅的谈吐,是世家公子的标准典范。

王天风却不买账,不伸手,也不接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明大少爷是不是进错门了?我记得这是我的房间。”

明楼收回手,神态潇洒自如,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微笑道:“王先生的记性不错,这是你的房间,而我是你的新室友。”

王天风原本就阴着的脸瞬间黑了。

军统训练营的士官都是六人一间宿舍,王天风提升副营以后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分配到一个双人套间。而因为他的生死搭档一直没有确认下来,所以这个双人房其实一直是被当做单人房住着的。

那么现在明楼搬进来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王天风暗暗咬牙,冷冷地看了明楼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问了,我就是你的生死搭档。”

那讨厌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王天风倏然转回身,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明楼,从对方从容的态度中看出这确实不是一个玩笑,王天风怒极反笑:“明少爷没有搞错吧,这里是特工训练营,可不是上海滩的大舞场,我需要的是一个生死搭档,可不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舞伴!”

说他是油头粉面的舞男,这可真是直截了当的侮辱了,明楼涵养再好,忍了他这半天也终于忍不下去,含笑的嘴角往下一掉,翻脸犹如翻书,春风消褪肃杀顿生,语带讥讽地说道:“戴局长口中智勇无双的王牌特工,就是尊驾这幅德性?看来我的确是搞错了,我要的是一个长脑子的生死搭档,可不是见人就咬的疯狗!”

“你TM说谁是疯狗?”王天风当即发难,一拳就向明楼挥了过去。

“谁是疯狗我说谁!”明楼也不含糊,灵活地侧身躲过这一拳,顺脚就在下面一勾。

王天风压根没将这个小白脸放在眼里,太过轻敌,竟差点被他绊到,条件反射地跳开一步,这才觉得丢人,眼睛里寒芒如电杀机立现,猛一扭身,如同一只凶悍矫健的野狼,向着明楼就扑了过去。

真是疯狗!明楼暗骂了一声,眼见对方杀气腾腾扑过来,连忙招架躲闪。

王天风干起架来一贯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只听见乒乓乱响,桌椅板凳各种家什连同明楼那两只刚刚打开的行李箱,全都遭了殃。明楼闪避之间与王天风碰了两招,这家伙的拳头竟似是铁铸的一般,明楼抬手臂挡了一记,顿觉如骨裂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疼。几番见招拆招地厮打下来,看上去是互有攻守,连王天风心里都对这少爷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实则明楼却是苦不堪言,几时吃过这么硬的拳头?

房间就这么大,明楼勉强招架住王天风的疯狂攻势,人却是渐渐退到了角落,眼见后背就要贴上窗子了,王天风狞笑一声,欺身上去一伸手,五指成爪就去抓明楼的咽喉!

明楼一边侧头闪避,一边抬起手肘想要攻击王天风的肋下,谁知才一动,突然“哎呦”呻吟了一声弯下腰去。

王天风反应极快地立刻收势,去扼咽喉的手指改成抓住了对方衣领,冷笑道:“怎么样少爷,服不服!”

“服你大爷……”明楼扬脸想骂,腹中又是一阵绞痛,瞬间白了脸,又弓下腰去。

王天风看出他不是装的,不由松了手,嘲讽道:“喂,少爷,你不是这么不顶事吧,这才几下,就喘岔了气?”

“你才……”以明楼的口才,何曾在口舌上输过阵仗,奈何他此刻实在腹痛难忍提不起气来,稍一用力肚子里就如打了结似的绞疼难忍,喘了几口气缓了片刻,才没好气地瞪了王天风一眼:“你们餐厅……今早的……小笼包……什么肉做的……”

王天风这才恍然,感情这少爷肠胃娇贵,消受不了训练营黑心厨子做的隔夜熘火饭呢!

原本王天风是想打完架就拉着这人找局长讲理去的,结果非但讲不成理,还得亲自扛着人去医务室输液。

刘军医给明楼扎针,王天风看见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以及保养得当圆润好看的指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看见他那娘们似的连一根青筋都看不见的纤细手腕,以及腕上那块他估算不出价格的手表,再次翻了个白眼。

体质弱爆,体力也差劲,耐力又不够,花拳绣腿,少爷就是少爷!除了反应能力还算沉着敏锐,王天风对着细皮嫩肉的明楼,实在生不出一点好感!

王天风找完教官找局长,上蹿下跳地抗议了半天,坚决要求更换搭档,然鹅最后只得到一个答复:

“这是命令!”

王天风几乎被气疯了,回到宿舍照着明楼的行李箱就是一脚,有心想给他扔门外去,又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胜之不武。王天风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等那少爷病好了,到操练场上去教训他,吃坏了一个包子,也要输液七天,他不信这株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能在这里待下去。

依着王天风推测,这少爷输完液肯定还要卧床休息,肯定不会参加训练了。没想到明楼午餐后竟跟着他一起来到操练场。

王天风余光撇了他一眼,又是一个白眼。

同样的一身军装,穿在他们身上是一棵棵干巴巴直愣愣的野胡杨,穿在这少爷身上,楞是芝兰玉树,透一股轩昂贵气,惹得左侧那几个平时见了他们都鼻孔朝天的女士官频频侧目……少爷就是少爷!绣花枕头!好看有用吗,好看能救国?

哼,等会儿五千米跑下来,再加一百个俯卧撑,王天风倒想看看这家伙还能不能这么风度翩翩!

果不出所料,五千米才跑了一多半,明楼就喘着粗气脚步沉重的落在了后面。

王天风勾起嘴角暗笑。

美艳高挑的女生班长方雨粱却放慢脚步来到明楼身边,悄声关切道:“你没事吧,听说你生病了,要是撑不住就告诉教官。”

明楼满头大汗,原本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也散落下来,几绺汗湿的贴在額前,非但不见狼狈,反更显得潇洒俊美。

明楼喘着粗气仍旧彬彬有礼地说:“谢谢……我还行……”

五千米下来,明楼足足比大家慢了两圈,然而毕竟是坚持下来。一百个俯卧撑,人家都是一气呵成,明楼歇了三气,却也是一个没少。

王天风一下午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眼珠子都几乎累酸。

体能训练之后是枪械拆装和射击训练。王天风不再翻白眼,改成了瞪眼。

论对枪支的熟悉程度以及射击课成绩,王天风在训练营里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然而今天见了明楼,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神。

教官似乎是有意让明楼露一手,竟破天荒的开了二号枪械库的大门,各个国家不同型号的枪支零件,在明楼那修长斯文的手指间,如同最简单的儿童玩具,只见他的手指如蝴蝶穿花般上下翻飞,极富节奏的“咔咔”微响声中,一柄柄型号各异的枪支被扔在了桌上。明楼一边组装,口中还不时解释一两句,每种枪械的产地型号作战优势以及对敌不足……侃侃而谈,态度十分谦和有礼,并没有出了风头的自命不凡,然而王天风就看不上他这副装腔作势的鬼样子,邀买人心的公子哥儿派头,骗骗小姑娘还行,于国于家何益?

及至射击课,明楼更是碾压众人,无论远近无论动静,靶靶正中红心。

王天风到此时才明白,上头弄这少爷给自己做生死搭档的用心。

换搭档的话没有再提。

服气却是绝不服气的,吵架还要照常吵。

两人“同居”的第一个晚上,就差点又打起来。也不为什么大事,无非是明楼嫌王天风光洗脚不洗袜子臭气熏天毒死人,王天风嫌明楼洗个衬衫泼泼洒洒满地水渍和皂角泡沫笨死得了,他厌恶他粗鄙,他恶心他臭讲究,怼着怼着就动了手,一番扭打之后,以王天风将明楼摁在了地上为告终。

当时明楼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丝质睡袍,被王天风扭着胳膊摁在地上之后,柔软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了白皙光滑的手臂上两处淤青,正是上午他们动手时留下的……“我擦!”王天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TM细皮嫩肉的掐一掐就青给你看,怎么下手!

揍他吧,胜之不武!不睬他吧,王天风却着实看不上明楼那副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鬼样子……尤其是在个人考核时一时大意吃了他几个暗亏之后,王天风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看着像好人其实一肚子坏水的大少爷更是恨的牙痒痒。

于是吵架骂人互相怼,就成了这俩人的军校日常。

起初其他同学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俩的笑话,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

这俩人互斗的时候是鸡飞狗跳,一旦搭档作战站在一起,就成了其他人的噩梦。

王天风手段毒辣心思诡诈,本就是出名的狠角色,而明楼看似温文尔雅的一个世家子模样,算计起人来居然比王天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是走一步看三步滴水不漏的性子,让人吃了亏还说不出他半个不字的那种险恶……不管他俩为了争夺指挥权在宿舍里怎么斗法,也不管最后他们采用了谁的战术,这俩人一旦并肩走出来,就是别人的死期到了。

而明楼和王天风,一个少爷和一个疯子,在一次次的摩擦争吵厮打中,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默契。明楼打架依然打不过王天风,经常是最终被他摁倒在地上的那一方,但他们的对敌方案却越来越多地依从了明楼的意见。

王天风总是干完一架之后冷哼一声说:“算了,懒得跟你墨迹,胜之不武!”

明楼闻言卸下周身的剑拔弩张,看着王天风的目光中流露笑容。

王天风怒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简直鸡婆疙瘩都出来了!”嘴上是绝不肯承认,他之所以默认明楼的作战方案,是因为掂量得出来,同样的一场胜利,明楼总是能将牺牲降到最低。

“妇人之仁!”王天风依然会逮着机会就臭他两句,却在此后的战斗中,毫无顾虑地将后背交给彼此。

王天风唯一没有嘲笑过的大概就是明楼的枪法了。他那超高精确度的点射和狙击命中率,即使很久以后仍是军统内部的一个传说。

至于明楼的武力值,王天风咯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说都懒得说。

而那时的明楼还年轻,体力尚是一生中最盛壮的阶段,及至后来伤过几次……最严重的一回因为王天风那不要命的打法,明楼为了掩护他,提前暴露了自己的狙击位置,遭到敌方火力围攻,身上几处重伤,最致命的一块弹片刺穿了左心室,差点死在抢救室的手术台上。

王天风红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坐在病房里守了两天一夜,直到明楼醒来。

明楼鬼门关上走一遭,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身体状况却是大不如前。王天风依然和他不对付,依然吵依然骂依然闹起来打成一团,却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扭着胳膊把明楼摁在地上。

“胜之不武!”王天风依旧臭着一张冷脸。

“那就是听我的了。”明楼依旧笑的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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