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豌豆儿

死神擦肩（二）

（二）

凌远这台手术做了近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无巧不巧的刚好遇见韦天舒也从隔壁手术室出来，虽然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两人还是一眼就知道是对方。韦天舒先是偏过脸去不理凌远，走了一段见凌远始终慢悠悠跟在后面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便又沉不住气，停下脚步道：“我说凌院长，以前发奖金的时候也没见你想着我，这种时候你倒是想起我来了，好好的把我从温宁给弄回来，有你这么把老同学当牛使的吗？你干脆，把这名字给我改回去，我还叫三牛得了。”

凌远隔着防护镜瞥了他一眼，没言语，只是慢慢地往外走。

韦天舒却是属猴子的，聊聊这个闹闹那个不亦乐乎，沉闷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进了消毒间消过毒，韦天舒三下五除二扒了防护服，回头见凌远还在那儿费劲地打不开拉链，便上前帮忙，正想着打趣他两句，却突然发现凌远拉不开拉链是因为手抖得厉害，“凌远，你没事吧？”一边问着，已是迅速地脱下他的防护服，露出凌远苍白的脸，额前发迹冷汗淋漓。

“我说你怎么这一路闷声不吭的，胃又疼了吧？你可真行，难受干嘛不说？”

“闭嘴，你烦不……”凌远吞咽了一下，压下胸间的烦闷欲呕，瞅了韦天舒一眼正要骂，突然胁下一阵急剧的痛楚猛地抽紧，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便要往下倒。

“凌院长！”几个手术室护士见状忙七手八脚上来扶。韦天舒更麻溜儿，一蹲身就要往身上背。

“三牛，我没事儿……”凌远只是一刹那的意识模糊，很快便恢复神智，轻轻推开韦天舒，在小护士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凌远你好歹也是一肝胆外科专家，真要胃溃疡疼晕死在这儿，你丢不丢人？”韦天舒见凌远摁着上腹脸色煞白的样子，不由得火大声高，“你赶紧的，我现在马上给你做个检查！”

“麻烦你给我取一支6542来，其他人都忙去吧。”凌远先遣走了护士，转脸望着韦天舒，“我真没事，可能就是中午没吃东西饿的狠了。前两天小睿陪我去检查过了，溃疡有点深，稍有点出血也问题不大。再说你现在有时间给我做检查吗，21床那个病人不还等着你吗？就算你有空，我也没空，我现在马上就得换衣服去市礼堂，全世界的记者都等在那儿呢。”

韦天舒眼看着凌远打了一针6542后急匆匆地走了，也真是无可奈何，甩了甩头打定主意不要理他。

21床的手术15分钟内就准备好了。看见韦天舒进来，小护士们自忖身份不便打听，，只资格较老的梁姐上前问了句“凌院长没事吗？”

韦天舒没好气的道：“谁知道，懒得理他。”

“行了，别装了，别看你平时没个正形，顶的院长一愣一愣的，关键时刻没想到也能护国救主啊。”

“真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就韦老师刚才背凌院长那架势，绝对称得上是擎天保驾！”

“什么擎天保驾，也就是熟极而溜了吧，”韦天舒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你们别看凌远动不动就虎着个脸，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你们不知道他小时候上学那会儿，瘦的跟个什么似的，三六九的就得上医院躺两天，好几次上体育课晕操场上，还不是我背他往医院跑。”

“哦，感情是训练有素了呀——”

“行了别贫了，赶紧干活，今天这事少出去嘚嘚啊，那小子要面子，八卦八到大BOSS头上，小心给你革职查办。”

“八卦也是韦老师您先八的。”

“你能跟我比？就冲我小时候背他上医院那点情分，他还能给我开喽——”韦天舒话没说完转念一想，什么开不开的，自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医院的人了。温宁，韦天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都在那边待了半年了，还是一点儿都叫不出亲切感来。

事实上，从第一医院去到温宁让他感到了一种很大的落差，冗陈的制度，拖沓的效率，还有复杂到可笑的人际关系……其实几年前凌远还没当院长时的第一医院也曾经是这个模样，那时候自己也没少抱怨过，但毕竟是吃惯了窝窝头，不知道肉包子到底有多香。而现在，一旦吃上了肉包子，再要回过头去啃窝窝头可就没那么好消受了。也正是因为有了温宁的这个对比，一向对行政对医改没什么概念的韦天舒，才突然意识到这几年来凌远都做了些什么，改变了些什么。而自己，真的算是一边吃着他蒸的肉包子，一边顾念着窝窝头的情分在跟他顶跟他呛。

大家见他突然闭了嘴面带沉思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贫，收了嬉笑各自低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