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豌豆儿

死神擦肩（十五）

（十五）

秦少白倚在门口含笑看着病房里面。

静谧的晨光笼罩着凌远沉睡中安然的脸庞。林念初背着身子正在给他按腿，怕他卧床久了血液循环不好。按完了轻轻拉上被子，小心地把他插着针管连着各种检测仪器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再掖了掖被角。一回身，却看见秦少白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看你们琴瑟和谐的，没好意思打搅。凌远这两天不错吧？”

“恢复的还行，昨天氧气管也撤了，晚上醒过来还跟我说了两句话。”林念初微笑里流露着满足。

“念初，我很久没在你脸上看见这么幸福的表情了。”

“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他好好的更让我感到幸福了。”

“你呀，也不怪凌远说你蠢，你也真是够蠢的。一个女人，居然连自己到底有多爱这个男人都搞不清楚。你说你要是当时真跟他离了，这会儿他又这样，你不得悔的去跳海啊？”

秦少白明亮的眼睛望着林念初，满以为她听完这番数落起码得送自己俩白眼，谁知林念初只是幽幽的笑了笑。

“所以我现在真心的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居然没让我把事情全部搞砸了。”

“没搞砸那是因为人凌远聪明，要由着你，早砸了。”

“你大早上的就是来奚落我的吧，秦大嘴？”

“谁有那闲工夫奚落你，我来看看凌远，顺便叫上你去做个羊穿。你现在算高龄孕妇，小心点好。前阵子你轮休的时候，凌远就叮嘱过我的。”

林念初心里一热，回头深深地望着凌远。

“呦，眼圈红了？这就想哭了？你离我远点，上次眼泪鼻涕蹭我那一身还没说给我洗呢。”秦少白夸张的倒退两步。

林念初是真的有点想哭。而且这种想哭的感觉一冲上心头的时候，她的脑海立刻浮现出上次凌远带她去吃馄饨的时候，凌远那时是想说“其实现在你也还像个孩子一样”，但她没让他说完，直接就避了过去。原来一个笨女人跟自己较上劲的时候是那么可怕，连那样一句充满了疼惜的话，也会感觉到讽刺。

林念初跟着秦少白去做了羊穿，又碰到一个一直负责的先心患儿，耽搁了两个小时，再回ICU的时候，正遇见许乐山在走廊口徘徊。

“林大夫，小远怎么样？”

“您想进去看看他吗？”

“不不，我不进去，监护病房是不允许随便探视的，我知道。再说，我怕小远看见我……情绪再……我就想问问他醒了没有。”

“已经醒过几次了，情况也比较稳定，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许乐山顿时轻松下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快去吧，小远醒来肯定想看见你。”

不知道算不算借许乐山的吉言，林念初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碰见从里头出来的护士说：“您来了林大夫，凌院长醒来正找您呢。”

里面凌远听到声音，扭头望着门口急匆匆跑进来的林念初。

“你醒了，我遇见个先心的孩子，耽搁了一会儿，下不为例好不好？”

“林念初，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住的应该不是儿科病房吧？”凌远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虽然声气羸弱，眼睑也显得涩重带着虚乏，但是眼睛里却又有了鲜活骄傲的神采。

林念初一怔，回忆了一下刚才那话好像确乎是带了几分安抚小朋友的语气，都是因为许乐山那句“小远醒来肯定想看见你”，加上刚才护士说“凌院长正找你呢”，导致她错误的判断了凌远应有的精神状态。

林念初自失地一笑，“我听惯了护士跟我说‘某某小朋友醒了要找你’，头一回听见说‘凌院长醒了要找你’，没反应过来，我错了院长，回头我写检查。”

“谁找你了，我只不过是问了一句，这孩子的理解能力——”

“行了院长，等你好了，你再追究你下属的理解能力，现在先留着力气，跟你老婆我温馨一会儿，行不行？”

凌远笑笑，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做完羊穿了？”

“你又知道？我真该怀疑自己嫁给了个老神仙。”

“这可是我的地盘——”凌远到底是有点力不从心，便只说了半句，反正林念初也听得懂。

“秦老虎说咱们的小宝宝非常好，目前出来的数据都很正常。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三牛，我跟他说咱们这个要是女儿，以后就让他上门提亲，谁知道这个死三牛死活不干。”

“想得美——他为什么不干？”

“他说一般情况下女孩会随爸爸，我生个女儿要是像你，他儿子可玩不转。”

“死小子，找抽呢。”

“说谁找抽呢？”韦天舒嬉皮笑脸地钻进来，“要不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招人喜欢呢，刚醒过来就想着抽人，来来，你抽一个试试，”韦天舒把脑袋伸到凌远面前，指着自己脸颊，“我跟你打个赌，就你现在这点力气，要是能一巴掌抽出个响儿来，我立马楼下裸奔！”

“韦三牛，你是想气死我吧？”

“气死你还好，我就怕气不死你，我还得给你急救。”韦天舒一边口无遮拦的刻薄着，一边给凌远量体温，又详细查看了各项指标，别的都还算平稳，就是体温有点高。林念初也探头过来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怎么了，发烧？”凌远自觉乏的很，这会儿还略有点头晕。

“体温有点偏高，应该属于正常的术后炎症，这事儿让李睿去操心吧，你该休息休息该睡睡。行了，你老婆嫌我碍眼，我走了啊。”韦天舒拿了数据去找李睿。

凌远勾着唇角笑了笑，笑得有点无力。闭着眼睛感觉到林念初在床边坐了下来，冰凉温润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清柔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还想睡会儿。”

“那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林念初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心中是一片无边的安宁。